因为有理想抱负、因为有需要,所以会更关注皇帝的一言一行,要么忠心耿耿,要么心灰意冷。”
“那么,你呢?”
殷少觉问他。
“我……”
乔肆被问着,神色却流露出一瞬的恍惚,“我啊……我哪种都不是。”
他忽然想起了初来此地时。
确实有过理想,甚至是非常不切实际的中二病式的理想,希望世界走向大团圆结局。
但他不过是外来者,实际上对这些的感触并不深刻,也不会因为仕途不顺就太受打击。
他只是想看到好结局,就像是一次次在游戏中打出的完美通关。
本以为不求名不求利,人生会更顺畅,却没想到恰恰相反,好结局才是最难求的。
“要说没有怨过皇帝,那是不可能的,”
乔肆说着,言语中却掺着笑意,“但他其实什么都没做,也没有什么错处,是我自己……一厢情愿在他身上寄托了太多……太多不该有的期望。”
“不但期望他是明君,还期望他是个好人,期望他能……多看我一眼,多听我说一句话,得到了眼神,便想要得到更多信任,他不肯信任一个来路不明的人,那也好,见不上面也好,”
乔肆的双眸低垂着,目光逐渐放空,像是透过窗外吹来的风感受到了皇宫深处经年累月的寒冷,手指逐渐变得冰冷而僵硬,
“最后又反过来怨他,既然不肯重用、不肯信任,为何不直接……”
【杀了我。】
【乔家的人质想要多少都能有的,乔政德送我进宫的时候……根本就没想着让我活着出来。】
【不是我,也能是别人,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我,然后以此作为工具去嫁祸晋王或别的人。】
【可为什么只是软禁……为什么永远只是软禁?】
【为什么让我远离一切,只能看着、活着,像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?】
【与其被软禁,不如杀了来得痛快,省得我还要自己想办法。】
【为什么不肯杀我,也不肯多看我一眼。】
【皇帝,你应当在我进宫的第一日便杀了我的。】
想着想着,乔肆骤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就是殷少觉,却不是前几世的殷少觉了,到了嘴边的话语骤然停顿。
【不能再说下去了,这样就够了。】
有些话,兴许会永远憋在心底,又或是永远无法向当年的人问出,但能说出口来,便好过永远尘封。
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,试图从里面摸到更多温度,却还是指尖僵硬,几乎微微发起颤来。
“除了当今圣上,还有谁能如此杀伐果断,又如此仁慈爱民,就是因为这样……我真的怨过他,”
乔肆说着埋怨的话,声线却温和柔软,像是无奈般带着叹息,
“但后来我发现,是他容许我这样怨下去的,是他不肯直接杀了我,才让我始终心存妄想。”
为了防止殷少觉对他的身份起疑,乔肆又打了个补丁,真真假假地说道,
“听起来很荒谬吧?但这些过往,皇帝本人已经不记得了,他永远都不会想起来这些。”
【这么一想,真是无辜啊殷少觉,你明明什么都没做,也什么都没做错,莫名其妙就被我在心底蛐蛐了好多年。】
【还好,还好现在一切都过去了,还好你终于肯给我一个痛快了。】
【就冲这个,你就永远是我心中最棒的好皇帝!】
他举起茶杯,微微不稳地举着冷了的茶再次和殷少觉碰杯,
“至于现在嘛,一切恩怨皆两清,我保证,以后再也不这样了。”
乔肆一直自顾自说着,只图个心里畅快不憋闷,完全没注意到殷少觉是什么神情,也未察觉对方是如何一口咽下那杯冷茶,又在沉默片息后开口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