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头刚显露爪牙的小狼崽, 头一次试着龇牙就被硬生生按回了爪子, 此刻的滋味想必糟糕透顶。
或许是自尊心被碾得粉碎。
又或许是, 对那位坐拥一切的兄长,恨意更添了几分。
无论哪一种, 姜融都乐见其成。
他伸手覆上少年的手,将盛俞掌心那层薄茧下蜷曲的五指一点点抚平, 攥住他冰凉的指尖。
“刚刚是有人打电话来吗?我好像听到铃声了。”
柔软的触感从手上传来, 盛俞终于抬起眼, 眸子里还蒙着层水光。
“哥哥……”
姜融顺势敛起神色, 摆出倾听的关切模样。
没有从他的脸上里面看到不耐,盛俞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,可紧跟着, 被叶流萤那番话勾起的不甘就像野草般疯长。
双肩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, 那些冷嘲热讽带来的耻辱在意识里挥之不去。
“我要是没记错,你似乎连吃喝都自顾不暇吧。全凭他的怜悯才能活下去的你, 有什么资格妄言喜欢?”
“你能给他带来什么?钱权名利、珠宝首饰,又或者碰到就会脏了手的一身麻烦?”
“我劝你认清自己的位置, 泥土就该待在泥土里,别妄想攀着玫瑰往上爬,最后只会被扎得满身是血, 还脏了别人的眼。”
说到最后,男人似乎低低笑了一声,语调平淡得听不出多少火气,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,精准地刺穿少年的自尊。
不见血光,却字字都带着凌迟般的残忍。
“野狗而已。”
“不自量力。”
……
盛俞已经记不清对面是什么时候挂断的了。他只记得叶流萤语气里的轻蔑,却在提到姜融时,骤然染上一丝扭曲的温柔。
“故意找替身的夫人也好可爱……”
“好喜欢……是在向我示威吗?”
“好歹要把控好度啊,我都要醋死了。”
语气缱绻,尾音还带着点低哑的笑意。
随后便毫不在意地挂断了电话。
卧室里重归寂静,只留下盛俞浑身血液先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,僵硬地站在原地,被铺天盖地的无力感淹没。
姜融的出现打破了僵局。
柔软的掌心牵着他的指尖,那点轻微的牵扯力让他猛地回神,抬眼便撞进一片温暖的红眸里。
盛俞痴痴地望着。
该怎么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呢?
黑发青年的侧脸在光影里柔和得像幅水墨画,鼻梁挺翘,唇线分明,唯独那双眼睛……
不是张扬的朱砂,也不是凌厉的赤金,倒像是清晨被雾霭浸过的海棠瓣,沉淀出近乎透明的暖红。
姜融眼尾微微上扬,密长的睫毛垂落时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浅影,给那抹红蒙了层朦胧的纱。
带着点无奈,又藏着点纵容。
被这样的眼睛望着,任谁都会生出恃宠而骄的错觉,以为自己正被他深深爱着吧?
盛俞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这片温柔里了。
他眨了眨眼,强忍住落泪的冲动,哑声问:“哥哥不问我为什么接你的电话吗?不怪我吗?”
姜融轻轻摇头:“不过是个电话,我怎么会为这种小事怪你?”
盛俞的声音还带着颤:“可那是叶流萤……他是你的男友,而我什么都不是。”
“他是我男友没错,”姜融沉吟,语气认真,“可你也是我重要的人,别妄自菲薄。”
他顿了顿,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:“更何况……我和他的感情,还没到牢不可破的地步。”
这句话像道惊雷,把盛俞劈得晕头转向。
“没、没到那种地步?”
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?
姜融转过脸,秾丽的五官染上几分忧郁,轻声道:“我结过婚,前夫很忙,对我也谈不上什么热衷……叶流萤,算是那段时间里,我犯下的一个错吧。”
“现在虽然离了婚……但这段过往始终是我们之间的隔阂,未来能不能走下去,我也没什么信心。”
“不过别担心,”他只消沉了片刻,便又扬起浅浅的笑,看向盛俞,“你哥哥毕竟是个很好的人,我不会轻易和他分手的。”
盛俞:“……”
大脑先是被“姜融结过婚”“丈夫不珍惜他”这些信息砸得嗡嗡作响。
可紧接着,某个念头像闪电般掠过——
叶流萤自己就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,那他妈的装什么正宫,在电话里教训他??
还用那种鄙夷的语气说他撬墙角太嫩
他自己倒是把这门“手艺”练得炉火纯青了,现在倒好,把饭碗一掀,还反过来理直气壮地瞧不起别人了!
小少年气得肺都要炸了。
他从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,没想到头一个,竟是自己的亲兄弟叶流萤。

